“异乡人——当代族群经验研究展”学术研讨会
发布时间 : 2018-06-10 10:00:00

6月10日上午,“异乡人·当代族群经验研究展”学术研讨会在祥山艺术馆举办,来自北京、上海、深圳等地的十余位当代著名批评家、策展人、艺术家就展览主题“异乡人”及“当代族群经验”等核心议题进行了深入的学术讨论与交流。
 

研讨会现场
 

祥山艺术馆馆长 罗普:各位艺术家、理论家、策展人以及媒体朋友们,大家上午好,欢迎大家来到祥山艺术馆!
2018年,中国改革开放进入40周年,现代艺术也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推动了艺术事业的发展。祥山艺术馆举办的这次主题为“异乡人”研究展,意味良多。首先是城市化,现在中国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人在城市,城市文化成为中国主流的文化;其次是从思想和精神上来说,当代中国人与四十年前相比是完全不同的;第三是艺术观,四十年前的艺术修养和审美很多时候还停留在红光亮、高大全的后文革时代,而今天,装置、影像、行为等等已经渐渐形成了自己的文化体系。
本次参加展览的二十位艺术家,都是在不同城市空间中旅行的异乡人,均从自身的情感和经验出发,对当代社会中的生存环境、肉身体验、精神状态或者存在价值进行探索。我觉得这次展览是多维度、多节奏、多色彩的,通过远、中、近各个视角对当代的各个方面予以关注,多样的创作让我们看到当代艺术家们对于本土与全球、历史与现实的思考,而这对当下的时代是具有启发意义的。

 

批评家 吴味:“异乡人·当代族群经验研究展”这个主题,开始以为是三十多年来,从各个地方到深圳生活形成的不同族群,以及他们这种不同的生活或工作方式,是否可能与艺术家发生关联,最终形成一个切入到深圳文化建构的展览——但它不仅仅是从深圳这个角度研究“异乡人”。
我曾做过一个题为“艺术是精神的流亡”的演讲,异乡人就是流亡人!深圳这个地方看似繁华、自由,但中国城市之间的差别都不大。各位艺术家的作品对于深圳这个城市是有意义的,它面临的是当代文化的问题,如一个城市对于人的异化,工业化、信息化对当代人的生活带来的危机感与压抑感等。
当代艺术的形式是多元的,它无所谓媒材或形式,但内在性质都是有区别的。展览中“反观”篇章是抽象的,它与我们的现代主义抽象是有差别的。作为策展人,研究或提示这种与现代主义的内在差别的动机,就牵涉到理论的层面,因为策展还需要顾及理论的拓展。如蒙德里安的几何抽象与现代主义的几何抽象还是有些不一样,它可能与东方人的思考有关,抽象的背后与思维是有关的。艺术家的抽象作品,与思维或哲学观念是否有关,在策展概念中提出是非常重要的。

 

批评家 徐乔斯:“异乡人”这个主题,很老,但是很永恒。在某个特定历史时期,因为人口的迁徙与流动,我们会对故乡有一种特别的情怀。许巍把西安写进歌词里,比喻为“茫茫人海中我的女人”,这是一种恋乡的情结。但是今天人口的流动、自由的移动,在全球范围内是不是还有一个“乡”?我们所谓的“故乡”是什么?
所有艺术家的履历几乎都是从一个地方毕业到另外一个城市,当去到某个城市,难道不是带着向往或憧憬,认为那个城市可以实现某种理想?但后来又发现这个城市带给你的是失落与挣扎,于是会产生很多的情绪,这种思乡的感情,这种人的永恒的主题——孤独,都会在作品中表现出来。
再看这个“乡”,我们今天再面对的问题已是“现实”和“虚拟”、“人”跟“非人”的问题,包括真正的人类与经过改装的人及人工智能将来如何共处的问题。如果把眼光放到未来的话,这个“乡”在哪里。它是在一个最原始的自然之中,还是在一个人最自然最本质的状态之中?每个人面对现代社会如此之纷乱,外部的环境如此之嘈杂的时候,是很难静下心来去想这个问题——你到底在哪?
这是个特别朴实的纯架上展览,很多人会放弃绘画,这是一个问题。现在技术太多,我们可以选择很多的媒介、手段,甚至是虚拟之物来做艺术创作,但绘画作为人类最古老的一种表达方式,今天还有艺术家在非常认真、诚恳的从事绘画,探索二维平面的可能性,而且被策展人、艺术机构,被这个展览提取出来作为一种肯定,非常好。我们应该先从最基础的媒介上讨论艺术,虚拟的东西我们无法谈论。深圳真的是一个文化沙漠,一个美术馆要肩负起公共启蒙或是教育的责任。架上艺术到今天,大家都会说绘画已经死亡,再没有深入的可能性,但从今天的展览来看,艺术家对自己的作品是有严格要求的,对画面掌控很精准。但有些艺术家的表达并不是很准确,甚至不会去想这个作品给予了什么,这是艺术家的问题。每个艺术家,尤其是架上艺术家创作的时候,一定要去反思,比如毛焰,他完成一幅作品会先放一段时间,然后再去看,他会有一种舍不得把作品完成的感觉。如埃塞姆·基弗所说,“我会诉之于自然”,把东西封存,过一段时间再打开的时候,我相信它会作为一个会转变的、带着某种信息的物体,它能够给予我一些启示。这是艺术家跟你的一种最直接的关系,要相信你的作品,要把你的精神植入进去,要与作品发生对话,而这种精神是可以被观者感知到的。

 

艺术家 邓春儒:大部分艺术家从美院出来之后可能会去北京或者别的地方,因为有一些群居生活,群居的时候会形成一个画面思维,这是我们个别认为的“故乡”。
关于刚刚乔斯讲到的二维平面的可能性,我觉得很恰当。这个展馆本身给我的感觉是梦幻的,在这样古典的建筑物里举办这样一个(当代艺术)展览是这种梦幻的开端。我们从事跟当下有关的架上作品进入这个建筑空间里面,生产力会完全不同,这些年轻的、古老的物件穿插,与身份的画面思考,等于说作品本身跟理念产生了碰撞。它没有在一个很简洁或者我们习惯了的常态空间里面出现,而在这样一个梦幻的空间展示,作品本身更要去好好欣赏才能感受。
说到异乡要从个案来探讨,比如说我自己。早年的经验在北京,没有学习画画,九五年考广美后到学校任教,六年前回到深圳。鳌湖是一个比较偏远靠北的古村落,也是用艺术的方法纯粹置换,其实也是这几年全国比较流行城乡建设,没有太多可讲的。

 

艺术家 葛辉:其实我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是异乡了,因为异乡是一个行动、一个动作、一种冲突、一个问题,是产生文化的可能,这是异乡的本质。如果说停止了这个异乡,它就是终结。异乡是一个过程,它一定是正在进行的,如果让异乡人终结的话应该是科技。异乡是一种怀疑,是犯错的可能,或者是一种生产力。因为我们在家里面是没有谎言的,走出家里就是异乡,异乡肯定是谎言,等科技到了一定的程度,让你无法撒谎,那也就没有异乡。
 

艺术家 李易纹:异乡,第一感觉它是一个特别文学化的词。我首先想到很多小说里面的情节,比如巴黎圣母院对吉普赛人的驱逐。它像八十年代的文学,如果是世界文学像是六十年代的文学概念。徐乔斯刚刚说的一点我比较认同,就是异乡的概念。未来的趋势如人工智能,那么以后的“异乡”是不是人和人工智能之间的差异。人工智能来看人类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种异乡的感觉,或者以后人工智能占据整个世界之后,仅存的人类再看自己的时候可能有一种所谓的迈向星辰大海的异乡情结。
现在我们讨论的更像“流民问题”,我想到蒋兆和画的《流民图》,感觉是被驱逐的人类造成的异乡,这是每个人心里都会产生的。比如说我对故乡的情结,现在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我们可能会有一些出国旅行或居住经验的时候,走在国外的土地上,这种情结在未来可能随着全球化越来越弱。所以,如果能够选择艺术家的作品,单独列出一个单元做一个“异乡人”概念的扩展,就可能纳入很多科技元素,像我看到的一些艺术家拍摄的带有科幻的作品,可以进行探讨。

 

蓝岸画廊经理 付水仙:“异乡人”的话题性会引发很多人的关注。深圳这样一个移民城市,有很多年轻人,特别是70后、80后在这里打拼起来,他们对这个话题是非常感兴趣的。然后会吸引很多人去关注艺术,关注当代艺术,这就等于多了一个机构来消除深圳是“文化沙漠”、“艺术沙漠”的标签。
回归“异乡人”这个主题,它是永恒性的,是不断变化的。以亲身经历来说,我从老家去到广州读书,我的家乡情结在老家;读完书来到深圳工作后,我的家乡情结在广州和老家;来到深圳工作定居,出差去到别的地方,我又觉得深圳是我的家。所以哪里是异乡,哪里是家乡这个话题是在变化的。像李易纹老师说到的人造人、VR、AI、人工智能,以后大家可能会觉得地球是家乡,外星就是他乡了,这个话题确实是一个永恒性的话题。这就是我今天的感触。

 

香港商报记者 潘宏:大家能够坐在一起谈论“异乡人”这个话题很好。深圳除了原居住民外,80%以上都是异乡人。异乡人所产生的文化、文学,各种流派、语言、艺术,包括文学艺术、绘画艺术、音乐艺术的表达各尽不同。所以有朋友说“深圳是文化沙漠”这个观点我不赞同。因为代表性不多,既然是沙漠为什么有艺术馆、文化人?既然是沙漠为什么还有“仙人掌”?
从媒体的角度我是十分关注深港两地的文化和艺术的,深圳改革开放40周年隐藏着暗流,虽然还没形成规模或档次,但它是朝着一定方向发展的。这两千万人必定有所作为,文化必定要往前推,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我相信异乡人会有更大的文化成果。

 

美成空间创始人 刘羽:祥山艺术馆这个地方确实很梦幻,它也在做一些比较好的展览。我在文博宫作为异乡人是比较孤独的,祥山艺术馆发出“异乡人”这个当代的声音很好,以后有活动一起参与、一起研究。
 

艺术家 漆驭天:异乡人这个展览我关注很久。在北上广这些一线或二线的城市做展览都需要很强的批判性,因为大城市都有排他性。记得谭盾多年前在一个访谈说到,他从湖南一个很小的地方到长沙,也感到一种作为异乡的排他性;当他从省会到北京时,作为外地人又受到强烈的排斥。后来从北京去美国,同样也感受到作为异族被排斥。深圳本来就是一个移民城市,当异乡人整体聚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异乡的感觉,甚至会有一种共融性。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比较包容的城市。
刚刚提到的全球化问题,一下子把异乡人的话题格调提高了,好像全球除了中国在提“全球化”,大部分国家都在提“去全球化”。在纽约,我与几个法国朋友谈到无国界,法国作为一个老牌的国度,如果被新兴的国家替代,他们虽然身处纽约,但内心的自尊感还保留着。他们的内心有着非常强烈的民族自豪感,虽身在异乡,但又在心里划分国界。我们现在提到的“一带一路”便是进行全球化的一个过程,就文化来说,异乡的包容性更利于文化的发展,因为排他显得狭隘,会使文化越来越局限性,这是“异乡人”这个展览所提醒的。

 

艺术家 宋昱霖:就我的作品来说,它是格式化系列,是一种自我自省的状态。我更多的是作为一个他者或旁观者的角度来画一个完整的图像,通过线条一遍遍地覆盖,达到一个自己想要的效果。
这期展出的作品《十八拍》与拆迁有关,2009年我们遇到过城乡改建,但之前觉得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那年所有的艺术家都被驱赶,我的作品就是这样产生的,那时感觉挖掘机那些东西很恐怖,另一方式是我在找一个出口,就用发泄式的线条或者自疗的方式来不断覆盖以产生阴影,有一种百姓流亡的感觉。

 

 

策展人 王志刚:相对不同的角度去看艺术家的作品,谈到反观,我们回到自己内心的世界。不像“他者”与“自觉”两个篇章,“反观”更多的是源于自身内心的表现,比如几位抽象艺术家,他们更多是用理性思维回归到自身的身份反观世界。像比拉格拉斯所说的,用理性构建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更多是唯心的方式。
再谈异乡人,它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旅行,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放逐。这种放逐包含了对抗或反叛的心理,与当代艺术的地域存在很大的关系,当代艺术也是以一种自由的、独立的个人身份去看世界,这种方式具有极大的操作性。它与当代艺术的本质存在着关联性,所以,继续往下推进能够代表当代艺术存在的问题,能够真正去关注现实,关注社会。包括海德格尔的存在与存在者的关系,他把存在者定位为人的存在,他认为人可以是谋划未来、规划未来的远远在变化中的一种状态,而存在者更多的是一种凝固化的、一成不变的定位。我觉得海德格尔还是回归到人的个体生存所表现的方式,因此,把异乡人定义为精神性的角度往下推进是很有必要的。

 

策展人 李杨雷:我觉得可以把更多多元的形式呈现出来,从策展的角度,包括从现实社会论象,可以做出更有意义的碰撞。
谈到异乡人主题,它有一个很好的文学背景。我们想到的异乡在整个中国社会下是一个过渡的现状。在研讨中我们也讨论到对异乡、他乡或者故乡的虚幻幻觉,比如在60、70年代状态的人群对异乡,甚至对同乡、老乡都很重视,但是从80、90、00后对故乡、异乡的概念越来越模糊化,这就反映了当下社会文化背景的现象。它需要我们去重视传统的概念。

 

策展人 张长收:异乡人首先是从地理位置上定义的一个词语,然后延伸到社会认知的层面。异乡人可能是超越了一个贯穿思维或常规认知,所以它会产生在权利范围内的冲突和融合,还有文化观念层面的排斥与认同。我觉得从这个层面来谈艺术家创作,才得以产生“他者”、“自觉”和“反观”三个单元,这也是希望能够全面展现艺术家对身份认知和社会变化的思考。
谈到异乡人,其实每个人都有对异乡人的感受,这是一种当代文明下心理层面的影响。像王志刚说到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还有吴味老师说到的很多时候动作无意义但行为有意义。在祥山艺术馆这样外观传统的地方能够举办一个当代艺术展,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大家提到的这些建议,也是寄予了希望的。

 

年代美术馆馆长 康文峰:这个展览的第一站是在温州年代美术馆,选择这个主题是因为“异乡人”是一个非常值得大家关注的话题。当时对异乡人的认识还比较直白,是建立在地域的概念上,当这个展览深入递进后,对异乡人的理解就不仅仅是地域或者空间的概念了。我们是带着问题去做展览的,第一是关注艺术生态,第二是关注社会。
当代艺术与社会是关系非常紧密的状态,它有自己的态度和思考,不仅仅是美术或展览,所以我们会考虑到它有什么价值或能给观众带来什么思考。看这些作品感觉跟异乡人没有多大的联系,看到“异乡人”三个字的直白意思好像就是远走他乡的感觉,这是最基本的概念。经过这个展览我们讨论得也比较多,个人觉得异乡人分两个层面,一个是最直观的大家看了觉得是外地人的感觉,包括在深圳做展览可能很多人听着这个名字来,但是看了会一头雾水,好像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没有乡愁、故乡这样的东西。这个展览在策划的时候,跟加缪的文学作品有关,上次也提到,它的翻译应该是局外者,意思就是说异乡人跟局外者、局外人之间关系的讨论。做这个展览到今天,我最大的感触是,不管你是地域的异乡人还是群体的局外者,你始终是想坚持或者寻找自己。为了寻找自己你可能会远走他乡,坚守自己的争持,不同流合污,不随波逐流。你可能是个局外者,孤芳自赏也好。从这个话题引申进去,最终归结到一个落脚点,它是一个关于如何做自己,坚守自己的初心或理想的这样一种东西。从这个角度再来反观我们的作品,不管是抽象,还是当代绘画,它都有属于自己在艺术领域或经验的一种感受通过绘画呈现出来。这样来看,异乡人这个概念就很宽泛,不仅仅是停留在字面的这种背井离乡的感觉,所以这个东西可能是超越时空超越地域的。

 

策展人 李裕君:异乡人从第一站温州走到第二站深圳,我们对最初策展的一个理念和想法是认识、思考和不断升华的过程。“异乡人”这个展览缘起于我们几个人从走访北京各位艺术家工作室开始,那时候彼此心里面就有了这样一个想法,它的根源是因为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发现在北京很多艺术家创作、生活的一个状态,尤其是工作室不断的变迁——年轻艺术家面临这样的问题是最多的。
提到要做这个展览,我们当时想到了加缪的异乡人。为什么讲这样一个过程,我觉得就像大家今天看到的很多问题,就是在展览现场的作品和我们的展览主题究竟有多大的关联性,我认为最大的关联性在于我们在探讨现在、当下艺术家生存的一个状态问题。在今天看来,不管你采用什么样的艺术媒介,绘画、行为、装置也罢,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艺术家创作的一个思维、一种观念,或者说他所生存的一个状态,一个环境是最根本的问题。我前两天刚好看到一部电影,它改编自老舍的小说,名字叫《没有问题的问题》,就是说当我们今天看到的很多问题都不存在问题的时候,那么也许它存在着很严重的问题。就像我们今天社会的现状一样,我们不断地去流亡。像最开始罗馆长讲的一个词——行走,我们今天每一个人都在行走的路上,不管是肉体的行走也罢,灵魂的行走也罢,我们都在行走的过程之中。这种行走看似没有问题,看似是一种现实的,也许是一种虚幻的假象的存在,就像我刚刚提到的电影,或是乔斯说到的深圳可能是一个文化沙漠甚至是没有文化,但恰恰我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没有文化也许就是一种文化的存在。
我们提出异乡人这个主题的概念,前提是从一种文化心理和精神层面寻根的基础上展开的。因为当下我们生存的环境中由于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甚至是宗教等等各方面的因素在不断引发着我们被迫式的迁徙,这种迁徙也许是肉体上的迁徙,但更多的是精神领域的迁徙,这种看似简单的、持续性位移的发生必然会造成不同文化的碰撞、融合,再碰撞、再融合的反复,也必然会造成今天社会的各种问题、关系、现象和矛盾的存在,而这种异同的对撞与融合也都是随着我们人类个体生存发展的时代大流的涌动,最终每个人都在这种异同的矛盾之中摆脱不了自我的喜怒哀乐和生存的常态。这种问题、关系、现象和矛盾的反映就必然会刺激到我们今天生存在这样的语境中的每一位艺术家的神经,或者说为我们的艺术家创作提供了一定的脚本。所以,异乡概念引出的文化的认同、价值的认同、身份的认同等当代现实问题是我们面对和思考的样本,特别是对今天大家可能都没有提到的在我们这个主题中非常重要的,之后可能在这方面引发很多思考的一点,就是族群经验。像前面几位老师提到的,未来异乡人的这种概念还是否存在,因为科技的发展或者新媒体等等,我觉得会。但是,也许这种概念是会逐渐淡薄的、淡化的,或者被消解化的,但族群经验是最终一个线索和脉络的关键。所以我认为,其中最核心的问题是族群经验的问题。当面对异乡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和感触,谁不知道背井离乡、聚散无期呢?当周围的许多人还是选择远走他乡,因为他乡有想要追逐的梦想,他乡有生计,他乡能养活家乡养不活的人,他乡是年轻拼搏、不甘心落后的唯一出路,所以便有了“共乡容不下肉体,而他乡放不下灵魂”的词句。在今天所谓全球化概念的语境下,我们既是共乡的异乡人,又是异乡的异乡人,因此,异乡异客为我们人类今天所处的根本的处境无可回避。如果艺术不能直面这一事实,基本可以视作是虚伪的装饰品。特别在上千年逍遥美学的历史背景和弥漫于后现代虚无主义的情境中,艺术几乎已经完全被虚拟的仿像所替代。阿多诺说,“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艺术何为?在价值观的意义上,这个质问可以看做是当代艺术开始与杜尚的小便池和丹托的艺术的终结之后具有同等甚至更为思想性的转向意义。为此,今天我们看到这些参展艺术家的作品中,我认为都表现出了他们所处的生存状态,或是某一个阶段状态之下所产生创作的作品。这些艺术家作品中所表现出的对社会现实存在的离世,或思考,或评价,或讽刺,或判断,或是我们再回首到高更所追问的终极问题“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祥山艺术馆副馆长 郭赟:这个展览主题不光是“异乡人”,“族群经验”也是关键的一点。当下的社会分很多的群体,例如政客、商人、农民、工人、艺术家、白领等等,他们的肉身经验和情感都是值得去分析的。
其实“异乡人”这个概念,不光是说北京或其它城市里外地人和本地人的现象。在加缪的小说《异乡人》中,主人公是一个罪犯,因为过失杀人,最终被审判定罪,但最后牧师让他忏悔的时候,他是拒绝的。因为他不信奉这种东西,他觉得肉体犯罪了可以接收审判,但是其灵魂并没有犯罪,他实际上是一个灵魂无辜的人,肉身的“罪”与“恶”都是被与他对抗的群体强加的。基督教教义说,每个人生来都是戴罪之身,都犯有原罪,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基督徒,不是所有人都信奉上帝。所以我觉得每个人的灵魂都是自由的,他拒绝忏悔的过程就是“弑父”的过程。在西方语境中“弑父”更多的意味着对过往经验的拒绝和解构,或者说对于自身价值观的坚持和对不认可价值观的排斥。所以“异乡人”这个概念更多地还是在于精神上的“异乡”。
当时看到这本书特别感动,我觉得这是理想主义者最强的安魂曲,是犬儒主义者梦幻抵达的彼岸,是存在主义者对存在和虚无的终极叩问和表达。所以,异乡人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旅行,它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追寻,是自由灵魂的情感表达。尤其是当代艺术,它未必需要世俗的成功,但是我们一定是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做到精神的自由。把这个话题回归到艺术馆,在西方语境中,美术馆其实是一个殿堂式的机构,暗示着精英和权威,它在某种意义上是冷漠的,但当代艺术恰恰是反精英的,它是要去消解这种东西并试图重建自己的新秩序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所有从事当代艺术的艺术家、策展人、媒体等等都是艺术范畴上的“异乡人”,因为我们都是反经验主义的,也都拒绝了既有的权威、秩序、价值体系等等。

 
研讨会合影